第二十五課
「我的作業呢?」
「……在這裡,國習跟數習都有寫。」
「非常好!那麼這就送給你吧!」
小男孩滿意地將兩本作業簿收進書包裡後,從口袋中掏出一張國父交給另一位男孩,所謂的『等價交換』就是如此吧,利用金錢換取勞動服務,是非常天經地義的事情。
「哇!好棒喔!一百元耶!真的要把這一百元給我嗎?」
「啊不然勒?反正我還多的是啦!不缺這一張!」
雖然說是普通的交易行為,不過套用在兩位小學三年級的小朋友身上,果然還是非常奇怪。
※※※
「今天的作業交給我吧!我保證不會寫錯任何一題!」
「不行啦!前天你才幫他寫耶!今天換我了吧?」
「……先給後寫,可以嗎?」
每天當老師公佈今天的作業之後,總是會有一群男同學跑到那傢伙的座位旁,搶著要幫他寫回家功課,其實他的成績也算不錯,不過到底為何不自己乖乖寫,而是要讓同學來幫他寫呢?我想應該是因為……
「沒關係啦!今天有三項作業,你們三個各寫一本吧!剛剛好!錢我不會少給的,三個人都能拿一樣的份。」
「太棒啦!」
「太爽啦!」
「……那好,不過請先付好嗎?」
答案是,他只是單純地想炫耀他非常有錢罷了,原諒我說的一點都不婉轉,不過看一位小朋友每天亂花錢的樣子,說實話確實非常不是滋味。
小孩子哪懂金錢的價值呢?不過要教育他這點的應該不是我,而是他的父母才對,不過當他身上有這麼多錢的時候,我大概就能夠得知,他爸媽大概也是不在意金錢的人吧。
這個富二代小鬼名叫彭希銘,是這學期才轉來的小鬼,我不清楚他爸媽是在從事什麼工作,不過他每天上下學似乎就有專車接送,可見他們家一定是大富豪吧。
沒有在他轉學來時特別介紹的原因是,這傢伙對我來說並不是相當意外的存在,在我的記憶中,國小三年級的時候,他確實就已經轉來我們班上了,而且我還跟他同班一起唸到畢業。
他的個性並不是很好,簡單來說就是個自大的傢伙,認為大家都沒有比他好,自己是最棒的,小時候下課時,如果跟他玩神●寶貝戰鬥圓盤贏的話,他就會超級生氣,曾經一口氣將一整袋戰鬥圓盤都丟進教室走廊旁的水溝裡,然後被老師罵了一頓。
雖然跟在他旁邊轉,確實能夠得到好處,例如能一起吃零食啊、有時候他心情爽的時候,還會把玩具分享給你之類的,不過現在冷靜想想,其實這是賤賣自己自尊的行為。
不過我印象最深刻的事情,應該是他非常喜歡遊●王卡這件事。
彭希銘非常著迷遊●王,每一張卡片他幾乎都有,而且還不是普通的卡片,都是特別的閃卡,只要是小朋友都喜歡閃卡,感覺就特別煞氣特別強,所以他每次帶遊●王卡來學校時,都只帶閃卡給我們看。
整套牌組都是閃卡,在我們這些小朋友眼中看來,真的是強到逆天,心裡想:「靠……太強了吧,每一張卡都有,而且都是閃卡!好猛喔!我也想要!」因為當時我的父母都不肯買給我遊●王卡,所以真的非常羨慕,如果跟他一樣這麼多閃卡的話,也許走在路上都有風吧。
直到有一天,我回家跟阿公說:
「阿公!我們班上有一個人,有超多遊戲王卡耶!而且全部都是閃卡喔!閃卡!」
「……真的假的?都是閃卡?阿公我才不信。」
「是真的啦!他有帶給我們看啊!真的全部都是閃卡!」
「那些卡片上面是寫中文還是日文?」
「……當然是寫中文啊?怎麼了?」
只見阿公聽見後,擺出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,接著說:
「那就是盜版的卡片啊!正版的遊●王卡都是日文的啦!像書局賣的那種便宜的卡包,那些都是假的!盜版卡!」
「……假的?可是那些都是真正的卡啊!怎麼會是假的?」
「你們小孩子不懂啦!你跟阿公去樓上……我拿一張卡給你看看。」
「……真的假的?阿公你也有玩喔!」
「有啊!不過你要答應,不能告訴你爸媽喔!不然阿公不給你看!」
我後來跟阿公到了他的房間之後,他直接秀給我看一張,上面寫著滿滿日文的「青●白龍」卡片,而且還用塑膠套裝起來,相當寶貝的樣子。
當時我看到的時候十分震驚,而震驚的原因有三點。
第一點是,這張卡片除了語言不同之外,好像沒什麼差別。
第二點是,原來阿公真的也有在玩。
第三點是,阿公有在玩,明知道我也很喜歡,但是居然都沒有買給我,實在太令人氣憤了。
雖然這三點都不是重點,不過當時我確實是有點生氣的,但後來阿公告訴我:「正版買起來太花錢了啦!阿公沒這麼多錢買很多張給你。」所以算是暫且原諒他了。
而知道這件事情的我,隔天到學校當然是馬上跟同學宣布這件驚人的事實。
※※※
「……什麼?盜版?你們說我的卡片都是假的?」
「對啊!剛剛建豪說的啦!他說正版的遊●王卡上面只會寫日文,不可能寫中文。」
「我也是剛剛聽建豪說的,他說像正●書局賣的那種49元、99元的卡包,都是賣盜版卡。」
當彭希銘得知這件事情之後,我就再也沒看過他帶遊●王卡來學校了,也不再跟我們提遊●王卡的事情,最讓人不解的是,如果你帶遊●王卡來學校玩的話,他還會嗆你說:「帶這來幹嘛!沒有人想玩啦!」自己不玩然後也不准人家玩,真的是很ㄎㄧㄤ的一個人。
※※※
不過以上這些都是過往的舊事了,而為了保護大家的權益,我打算這次不會把遊●王卡的真相給說出來。
但我現在對那些實在是沒什麼興趣了,看看動畫就很滿意了,並不會想要刻意去收集卡片。
不過最近發現彭希銘還有一個地方特別奇怪,就是他好像對我不太滿意的樣子。
「喂!張建豪!你在幹嘛啊!」
說曹操曹操到,馬上就不請自來了,而且還順帶使用育晴的招牌技能『你在幹嘛』之術。
「……」
因為不是很想理會他,所以我不打算回話。
「跟你講話是沒聽到是嘛啦?看這什麼東西啦!」
彭希銘粗暴地將我桌上正在翻閱的書給搶走,一臉相當不悅的模樣。
「看什麼『達文西密碼』啊!自以為喔!」
「……好喔。」
不知道為什麼,感覺有點好笑(?)
害我不小心就做出回應了,說實話他真的還蠻有趣的,其實他還挺聰明的,不過就是太自大的一點,會變成這個樣子,父母絕對是罪魁禍首。
「怎樣!聽說你很強是嘛啦!」
「……還好啦。」
「……還好?在我看來一點都不強啊!哪裡強啊!」
救命啊啊啊!當他氣憤地說完這句話之後,我馬上就趴在桌上動彈不得,你們自己想像一個十歲左右的小鬼在你面前嗆聲的樣子,因為實在是很好笑(?)所以我為了掩埋住自己的臉,只好趴在桌上裝睡。
「喂!我在跟你說話耶!你在搞什麼啊!給我認真一點!」
完全認真不起來啊啊啊!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很想要笑啊!你不要再跟我講話了,不然我真的會笑到肚子痛。
「……你們在幹嘛?建豪為什麼趴在桌上一直抖啊?」
聽這個聲音,原來是張駿逸也跑過來了,為什麼總是一些奇怪的人跑來我旁邊啊?難得育晴沒有過來煩我,但是卻換成兩個低能兒。
「你們不是說建豪很強嗎?我是要看他到底強在哪裡啦!根本沒很強啊!」
「……他的強,跟你是完全不同境界的,你還不懂嗎?」
「他就一直趴在桌上,到底是強在哪裡啦!」
「我想他應該是因為,你連面對面對話的價值都沒有,所以才趴在桌上吧。」
「……什麼?」
我就先不吐槽,我到底強不強了,不過我確實是沒有想要跟他對話的意願沒有錯,沒想到張駿逸居然也有猜透我想法的一天,也許他也在漸漸成長也說不定。
「新來的!我看你是最好不要這麼囂張啦!想要挑戰張建豪之前,要先過我這一關,知道嗎?」
「……你他●的叫什麼名字啦!」
「我叫張駿逸啦!你又叫什麼名字啦!」
「我叫彭希銘啦!」
「哪個彭哪個希哪個銘啦!」
「彭就是那個……就是……白痴喔!開學的時候不是有寫在黑板給大家看過嗎?」
「我沒有看到啦!怎樣!」
兩個小朋友在我旁邊互相叫囂著,不知不覺就這樣槓上的兩人,對話內容也非常好笑,不過卻非常認真的樣子。
「……我找你沒事啦!我要找張建豪啦!」
「怎樣?怕我是不是?」
「……才不怕勒!你這麼嫩,我怎麼可能會怕你啊!」
「來打架啊!來教室後面啊!」
「……你不要吵啦!又沒有要找你!」
「來啊來啊來啊!」
人家就說沒有要找你,你幹嘛一直去煩他啊?不過我也蠻希望這兩個人能夠互相槓上,這樣就不會再來找我麻煩了,而且這對話真的是有夠……超級想笑的。
「你不要再吵我了喔!再吵的話……你就完蛋了。」
「來啊!打架啊!」
「跟你講啦!以前我把一個人打到……」
「不要說這麼多,直接上我啊!」
「啊啊啊啊──!」
啊啊啊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啊!我不能起來啊!憋笑憋到快要不行了,肚子超痛哈哈哈哈!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……拜託快停下來好嗎?
在彭希銘大喊之後,不知為何就沒有其他聲音了,難道是跑掉了嗎?不過說也奇怪,除了這兩人的聲音以外,班上平常下課時吵雜的聊天聲也都消失了。
這大概是我第一次這麼想笑吧,雖然已經習慣他們那種低能兒對話了,不過真的很認真來跟我講這些的時候,還是會忍不住很想要笑出來。
……所以我可以起來了嗎?現在起來是安全的嗎?
這麼安靜反而讓我感到毛骨悚然,難道是班上全部同學都跑出去了嗎?只剩下我一個人趴在教室嗎?
──正當我是這麼推測的時候
──抬起頭的瞬間
映入眼簾的是,張駿逸和彭希銘兩人,張駿逸蹲在彭希銘前方,雙手拉著他的褲子不放,因為他已經把褲子給拉了下來。
而全班同學也看著這一幕,看著褲子被拉下來的彭希銘呆滯的模樣。
看著下半身包著尿布的彭希銘看著。
看著一個國小三年級的男生,包著尿布的模樣。
「哈哈哈哈哈哈哈──!」
我不行了啊啊!哈哈哈哈!都三年級了還在包尿布什麼的……哈哈哈哈哈!真的是……聽起來可能沒什麼,但是在現場看到實在是太震驚了啊啊哈哈哈哈哈!忍不住直接大笑了起來,而彭希銘則是默默地開始流淚。
「張建豪……壞掉了。」
「好可怕……」
「……怕。」